猜王的神情更怪,喃喃自语:“怎么就开始了,还没有准备妥当啊,大师怎么就开 始了?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看他的情形.像是史奈大师正在炼的那种降头术,他十分清楚,因此觉得有点奇怪。 事情既然和降头术有关,我自然插不上口去,心中十分不耐烦。这时,猜王向储君 望去,储君昂起头,发出了一下冷笑声,一脸不屑的神色,说了一句我听来莫名其妙的 话,他说道:“他的位置也够高的了,还想再高。难道史奈大师会帮他?” 这句话,我相信不但是我,连温宝裕和蓝丝,也都莫名其妙——他们两人一直在眉 来眼去,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听得进别人在说什么,都有问题——可是,猜王却显然一听 就懂,他“啊”地一声,宜跳了起来,用近乎粗暴的动作,一下子就把储君手中的那具 无线电话抢了过来,迅速按了号码,他甚至在不由自主喘着气:“请陈警官,陈耳警 官!” 他团团打转,神情焦急,我好几次想问:“究竞发生了什么事?”但是都忍住了没 出口,因为我觉得整件事,发展到了现在.不但愈来愈复杂,也牵涉得愈来愈广——先 是警方,政治力量,军事强权,皇室地位,现在,看来连降头大师,也包括了进去,组 成这个国家的一切因素,几乎无一可以置身事外,我知温宝裕,算是最莫名其妙被扯进 这漩涡之中的了。 而这个巨大的,急速旋转的漩涡,完全会把我和温宝裕扯到什么样的无底深渊之中 去,我一点概念也没有,而且困在如此巨大的漩涡之中,我实在着急,一点气力都施展 不出来。 同时,我也感到,整件事,若是把降头师也扯了进去,那将会更加诡异莫名,不知 道有多少超乎常识之外的异像会发生,不知道有多少的怪事会冒出来。 我用心捕捉储君的神情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,试图了解一些事实的真相,可是我所 得的极少。我只知道,史奈大师正在炼一种特别的降头术了,这种降头术,猜王知道, 储君也知道。 储君甚至知道,这种特别的降头术,和一个人有关,这个人“地位已经够高了,还 想再高”。而史奈大师的特别降头术,正有助于这个人地位的提高。 这个人是什么人? 若说“地位已够高了,还想再高”,那么,在酒店电梯之中,被钢簇贯穿了头部的 那个死者,就十分接近。我在忽然之间,感到凶杀案的牵涉范围扩大,连一流的降头师 也扯了进去,我是基于这一点猜想而来的联想。猜王忽然神情极紧张转找陈耳,使我的 联想,又多了几成可靠性。而在听到了猜王和陈耳的对话之后,我简直有身浸在冰水之 中的感觉,寒意一阵阵袭来。 猜王大约等了半分钟友右,那么短的时间中,他神情愈来愈急,等到终于有人来接 听了,他声音急促、尖锐:“死者的尸体怎么了?你知道我是说哪一个死者的?” 陈耳的回答,一定十分大声,因为我都可以听得见了,陈耳在叫,“你还来问我? 史奈大师亲身去,把尸体弄走,你没有道理不知道!” 陈耳的回答一入耳,猜王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,神情沮丧之极,任何人一看 就可以知道有十分严重的打击临到了他的身上! 而我感到遍体生寒,自然也大有道理。 这时我对于这件事的种种复杂和神秘,都可以说还一无所知,但是,史奈派了猜王 保护温宝裕,又亲自把死者的尸体运走,在储君的话中,史奈正在炼一种特别的降头 术……这一切凑起来,究竟会形成一宗什么样的事件?而猜王降头师为什么又会感到受 到了重大的打击? 我思绪紊乱之极,这时,我倒十分想听听温宝裕的想法和推测。 温宝裕虽然有时匪夷所思,口出胡言,可是他的思考方法十分特别,他会从四面八 方,每一个角度,有时是截然相反的角度来看问题,作出种种的假设。很多时候,几个 假设,完全自相矛盾。可是也由于这个缘故,他那种“大包围”式的假设中的一个,就 有可能,十分接近事实,甚至完全合乎事实。 像我最近记述的名为“背叛”的故事中,温宝裕的推理假设,就十分杰出。 (看过“背叛”这个故事的,自然对整件事印象犹新。) (未曾看过的,快点看。) 在那件事件中,我们大家议论纷坛,莫衷一是,没有任何结论时,温宝裕就有这样 的假设:“……假设之二,是方铁生想摆脱甘铁生,因为甘铁生对他太好了。……从垃 圾堆中捡回来的一个人,要他上进,要他不断拼命……久而久之,这个人就会在心底呐 喊:我宁愿回垃圾堆去。” 事实发展到后来,证明温宝裕的这一个分析,全然合乎方铁生的心理发展过程,由 此可知温宝裕已摆脱了纯粹胡言乱语的少年时期,而进入了有周密思考逻辑的新阶段。 所以,这时在茫无头绪的情形之下,我实在很想听到他的意见。 可是,当我向他望去时,我不禁苦笑——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视线先在蓝 丝的身上打转。我向他望去的时候,他正盯着蓝丝腿上的那只蝎子,作出了一个询问的 神情。蓝丝完全知道他的意思,用手作了一个蝎子爬行的手势,又作状蝎子去咬温宝裕, 温宝裕缩头缩脑,满面笑容,作其害怕之状。 两人之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,动作的幅度也不是太大,可是那种心意相通的程 度,想起他们才认识几小时,真叫人从心底羡慕。 我估计在这种情形下,温宝裕不能给我什么帮助,就再去注意猜王的神情。总共才 是我同温宝裕望了两眼的工夫,猜王的神情,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,他也正向我望来, 而且所说的话,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,他摊着手,看来若无其事,十分轻松,但我见 过他半分钟之前的神态,知道那是他假装出来的。 他指着温宝裕:“我想他不会有事了,有史奈大师亲自出来……不论哪一方面,都 会听他的话。你们还是争取最快的时间离开吧。” 我怔了一怔:“一件这么严重的凶杀案,难道就可以不了了之?”猜王的神情像是 很疲倦:“史奈大师既然亲自出面,就没有不能解决的事了,你可以和陈警官直接说!” 他和陈耳的通话,还没有结束,他把电话交到我的手中,我接过来,想了一想,只 好说:“我不明白——”陈耳声音愤然:“我也不明白,在这里发生的事,谁也不明白, 或许只有史奈、猜王这些降头师,才能明白!” 在一个降头师受到极度尊敬的地方,陈耳这样说,可算是大胆之极了,我干咳了两 声:“经过的情形怎样?温宝裕现在的处境怎样?” ------------------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<<书路---鬼混>> 鬼混 第七部:意乱情迷失魂落魄 我说出了温宝裕的名字,这宝贝才如梦初醒,向我望来,可是他显然不知道发生了 什么事,只听到了我那句问话,他大声道:“我处境很好,好极了!” 我真想走过去在他头上狠狠敲上三下,好叫他清醒一些。这时,陈耳的回答来了: “温先生可以随意离开,因为史奈大师向所有军方高层人员宣布,一切由他负责,并且 严厉禁止任何人谈论这件事,谁要是违背,会有严重的后果。”陈耳讲到这里,顿了一 顿:“史奈的这种警告,等于是死神的警告,所以,若有任何人来问我有关这宗凶杀案 的事,我会立即反问;什么凶杀案?根本没有这样的凶杀案发生!” 我又惊又怒:“可是你们瞒不过去,一个极重要的人死了!死于被杀!你没有可能 瞒得过去,这个重要人物,每天都会在公众场合出现,三天不露面,就会有人追究他去 了何处?” 陈耳的声音冰冷,听来不像是人在说话,他说的话,也不怎么保人话:“这是我们 的事情,不劳你费心,请你回去吧。” 我不禁气往上冲,冷笑:“别忘了,是你求我尽快赶来的。” 陈耳索性耍起无赖来了:“是,那时是那时,现在是现在。” 我冷笑一声:“你以为我那么容易打发,那就大错特错了。我可以在一小时之内, 把这个重要人物神秘被杀的消息,传遍全世界。” 陈耳叹了一声,这个无赖的叹息声之中,竟大有悲天悯人之意,像是我不知做了多 大的蠢事,他正在同情我一样,接着,他道:“如果你要那样做的话,我提议你离开这 个国家之后再做!” 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,他在停了片刻之后,又道:“你应该知道,事情既然和降 头术有关,已劳动到史奈大降头师亲自出马,任何人等,都是不要再插手的好,不单是 你,连猜王降头师也一样。” 我勉力使自己冷静下来,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可是这时,我实在一点头绪 也没有。陈耳提到了猜王,我就向猜王看去。 我的视线掠过温宝裕和蓝丝,他们两人显然对于发生的事,—点兴趣也没有,仍然 在不断地眉来眼去,和通过一点小动作.在表示心意,显得其乐无穷。猜王的神情很阴 森——他的胖脸上,本来没有那种阴森神情的,这种神情,正表示他心情极坏。 陈耳的声音又从电话中传来:“温太太已回酒店了,你不快去和她会合,别再节外 生枝了。” 陈耳说完了这几句话,竟然不等我的答覆,就挂上了电话,我闷哼了一声,把手中 小型的无线电话还给了猜王,同时问: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猜王用力一挥手,声音 高亢得十分异样:“没有什么事,什么事也没有!就算有过什么事,现在也什么事情都 没有了! 他一面说,一面盯着我,在他的眼神中,竟然有着相当凶狠的神情。接着,他的行 为更怪,忽然之间,尖声大喝了一声。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,蓝丝忽然跳了起来,发出了一下惊呼,在手乱摔,好像是她的 手才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,而温宝裕的手,也正向前伸着,神情十分尴尬。看来, 他们多半是在眉来眼去之余,还想碰一碰对方的手,但是只伯没有成功,就被猜王大喝 一声坏了好事。 蓝丝在一跳了过来之后,立时向猜王走去。这时,那一男—女也站了起来,男的神 情,有遏制着的激动,女的由于头上罩着竹丝的头罩,自然看不清她的神情如何。 他们一站了起来,就转身走向楼梯,走上楼去。猜王一冲手,打了蓝丝一下,把蓝 丝拉到他的背后,然后扬起脸来:“这里没有两们的事了,请回吧!” 温宝裕大是着急,想说什么,可是我已看出这里发生的一切,简直神秘莫测,诡异 之极,当然我不会就此退出,但是再在这屋子中耽下去,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处。我极 严重地向温宝裕作了一个手势,先把他的话压了下去,然后才对猜王道:“谢谢你的帮 助。” 在这句极普通的话之后,我陡然转了话题,单刀直入。“听说,降头师的地位是高 是低,和他的降头术是否高深有关。当年,史奈大师就曾和他的师父,争夺天下第一降 头师的头衔?看来,阁下虽然精通降头术,但似乎也遭到了极大的困扰?”我说的时候, 猜王神色,一直阴暗不定,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心事! 我之所以要这样说。是因为事情急剧的转变,实在太出人意表了。 事情的剧变,猜王和陈耳的态度大转变,都由一件事开始——重要人物的尸体被史 奈大师从国防部的医院之中弄走了! 一听到这个消息,猜王他们,显然知道发生的事情的真相,远不止是一具尸体的转 移那么简单,他们急促的交谈过,我无法知道确切的内容。 但是也知道,事情必然和降头术有关。 降头术的行为之中,很多项和死人,尤其是新死的人有关! 虽然,设想史奈大师把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的尸体弄走.为了去炼一种降头术,但有 点怪异,但一切全是那么古怪,也不在乎再怪一些。 从猜王的神情看来,那种降头术,似乎会对他不利,所以他的态度才这样焦躁不耐 烦。 我就是捉住了他这一点心理,所以才突然讲出了那一番话,希望他在被我说中心事 之后,会多一点透露事实情形给我知道。 我一面说,他的神色不定,说明我的话,他听了之后,大有感触。 可是,等我一讲完,他的胖脸完全回复了常态,向我淡然一笑:“卫先生,你对我 们这里发生的一切,一无所知,而且.不论你如何努力,你一样事都沾不上,还是别努 力的好!”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,尽量使自己的怒意不发作——我很少被人在言语之间如此轻视, 猜王的话,语调虽然还客气,但也等于在责斥我对自己完全不懂,完全没有可能弄懂的 事,别再瞎起劲。 我也语调甚强:“我明白降头术的深奥之处,可是我不明白,难道降头术可以掩遮 一个重要人物被凶杀这样的大新闻?” 猜王望着我,大约有三五秒钟,才叹了一声,他的叹息声,和不久以前从电话中传 来的陈耳的叹声,很有些相似之处,那更令我感到极度的不愉快,伺好在这时候,温宝 裕在我的身后,发出“嘘嘘”的声响,我回头向他看去,看出他正努力在想引起蓝丝的 注意。而蓝丝在到了猜王的身后之后,一直垂着头。 看到温宝裕这种样子,更令人冒火,我推了他一下,没好气道:“你别不知死活了, 降头师,是招惹得的吗?” 温宝裕这小子,有本事在任何情形下,都表示他的不服气:“降头师也是人!” 我不再理他,回过头去,盯着猜王:“刚才我的问题,如果不是太蠢,还想请你回 答。” 猜王缓缓摇着头,他脸上所现出来的那种对我卑视的神情,十分明显,他的回答, 更是露骨,他竟然不加任何修辞:“是的,太蠢了,所以我不回答你。” 我不由自主,吞了一口口水,猜王也不再理会我,又按动电话去通知人替我们准备 车子,我大喝一声:“不必费心了,我们自己会走。” 我说着,拉了温宝裕,向外就走,温宝裕一步三回头,依依不舍.就差没有泪洒衣 襟。 出了屋于,穿过花园,我已经心平气和了很多,想起在警局时,面对那么多声势汹 汹的军人,若是没有猜王降头师的帮助,简直不堪设想了,我对他大发脾气,似乎没有 道理。 一想到这里,我的脚步自然而然慢了下来,温宝裕在这时,又回了一下头,显然他 这次回头,看到了令他十分兴奋的事,所以他发出了一下欢呼声。 我也回头看去,看到在灿烂的阳光之下,浑身上下散发着比阳光更灿烂的青春光芒 的蓝丝,正急速地向我们奔了过来。 她一下于就奔到了我们的身前,微微喘息着,眼望着温宝裕——她的那种眼神,连 我这个旁观者,都可以感到一阵炽热,当事人身受的感觉如何,可想而知。 她调匀了一下气息:“师父要我来送你们出去,免得有意外。” 这时,花园中宁静之极,在花团锦簇之中,绝看不出会有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。不 过,我自然知道,我们还真的需要蓝丝的带领,因为在花园之中,满是降头术的禁制, 而我们对这门神秘之极的力量,一无所知。 温宝裕叫了起来:“好极,好极,你好像很伯你师父?不过,你师父肯让你来送我 们,还是通情达理。” 他说着,一时之间,有点忘形,手舞足蹈之际,就要伸手来拉蓝丝的手,蓝丝陡然 一缩手,后退了一步,神色略见惊惶。 这种情形,我已入眼多次了,有时是蓝丝自己避开,有时,在蓝丝也有点情不自禁 时,都是由猜王及时喝阻的,我看到小宝还想再伸手去拉蓝丝的手,就一下子拍开了他 的手:“小宝,问问清楚,蓝丝姑娘可能有什么禁忌,不能让人家随便碰她的。” 温宝裕显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,一怔之下,扬眉问:“是吗?” 蓝丝垂下了头,不出声,温宝裕连问了六七遍,她才用很低的声音回答:“很复 杂……可以说是……” 她说着,抬起头来:“现在也说不明白,有机会再告诉你。” 温宝裕大有兴趣:“如果我碰了你一下你会怎样,我会怎样?” 温宝裕一面笑着,一面发问,再也料不到,如此青春活泼的一个少女,刹那之间, 脸上神情会起那样变化,突然之间,她俏丽的脸上,岂止是结了一层寒霜,简直是结了 一层玄冰。 那种冰冷的神情,已令得即使在摄氏三十八度的阳光下的人也感到了一股寒意,而 自她口中吐出来的话,更叫人打寒颤。 她目光如刃,语气冰冷,只说了一个字:“死。” 不但是温宝裕。连我,在一听到了她那样说之后,也有一个短暂的时间,觉得遗体 生凉,呼吸停止。温宝裕整个人像僵住了一样伸出来的手,僵在半空。 蓝丝一说出了那个“死”字之后,就转过头去,避开了我和温宝裕的眼光,胸脯起 伏,气息急促,显示她的心中,也十分激动。 好一会,我才缓缓吁了一口气,温宝裕连连喘息,叫:“别吓我。” 蓝丝转回头来,神情已恢复了正常,她的声音之中,带着有点的无可奈何:“不吓 你,是真的。” 温宝裕急极:“那……那我们……怎么……做朋友?” 蓝丝甜甜地笑:“我已经说过了,情形很复杂,不是不可以改变。” 温宝裕也认真起来,伸手向上,作发誓状:“只要能够改变这情形,要我做任何事, 我都会——” 我听得他说到这里,陡地喝阻:“小宝,别乱许愿,降头术集术之大成,有许多行 为,你想也想不到的,答应了到时不做,比不应糟得多。” 温宝裕也感到事情相当严重,可是他还是不服气:“我看,至生吞蜈蚣蝎子,我咬 咬牙,也能做得到。” 蓝丝抿嘴一笑:“哪有那么简单。” 温宝裕挑战似地问:“例如——” 蓝丝两道新月般的眉毛,向上一扬:“例如叫你和一个死了恰好七七四十九天的女 尸亲吻。”、 温宝裕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,在阳光之下,他都看来脸色灰败。 可是,他的神情还是十分坚决,他没有立即有反应.表示他正在认真考虑,足有一 分钟之久,他才额声道:“如果真的……需要,我也可以做。” 蓝丝一双炯炯生光的大眼中,立时现出极其激动的光采,盯着温宝裕,又过了一分 钟之久,这一双青年男女之间,这时正在进行什么程度的心灵交流,除了他们自己之外, 外人至多感到,不可能猜测到全部。 然后,蓝丝忽然格格笑了起来,指着温宝裕:“你敢,脏也脏死了,恶心不恶心? 你要是敢做,我更不让你碰我了。” 本来,气氛十分凝重,可是蓝丝忽然像一个正常的少女—样,撒起娇来,立即变得 十分轻松,温宝裕也哈哈大笑:“真是,想想都要把隔夜饭吐出来。” 我在一旁看了,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,少年人的心情变化,真是难测,这两个人之 间,背景、生活、行为,全然不同,看来,他们从互相吸引,到真正成为好朋友,不知 有多么艰难的路要走,不知有多少困难——有的困难,甚至可能根本无法克服,可是看 他们如今的情形,根本不当一回事。 这或许也正是少年人的可爱处,“少年不识愁滋味”,天塌下来,也只当被子盖。 蓝丝和温宝裕互相取笑了一会,又向我望来,不约而同,作了一个鬼脸,蓝丝道: “跟着我走,出了花园,就没有事了。” 我和温宝裕,跟着她走,到了快出花园时,我才道:“请你告诉猜王降头师,我向 他道歉,因为我十分没有来由地向他发脾气。” 蓝丝并不转头:“我师父在你们走出屋子时,说了几句话,我在一旁听到的。” 她说到这里,略顿了一顿,我不禁有点紧张,蓝丝说来轻描淡写,而且像是因为我 的话才引起话头来的,可是她分明是要向我转述猜王的话。 猜王或者有某种原因,不能向我直接说,也不能叫蓝丝直接告诉我,所以才用了这 种方法。 当下,我也不作强烈的反应,只是轻轻“昭”了一声。蓝丝本来就走得很慢,这时, 更是半晌才跨出一步,温宝裕自然得其所哉。 蓝丝不急不徐地道:“我师父说:卫斯理是一个奇人,如果他自小就接触降头术, 成就不会在史奈大师之下,只是到了现在,再想来了解降头术,当然太迟了一点。” 我闷哼了一声,心中自然知道猜王所说的是事实。 蓝丝又道:“我师父又问我:你听到刚才他问的问题了?我答应着,我师父又问, 你可知道他这个问题,蠢在什么地方?” 蓝丝的声音十分动听,我问了问题,猜王当时没有回答我,且对我十分无礼,这时, 自然是借蓝丝来向我解释这件不愉快的事来了。 我和温宝裕互望了一眼,倒要听听我的问题,究竟“蠢”在何处。 蓝丝唁唁咯咯,不停地说着:“师父这样问我,我就说:卫斯里问降头术是不是可 以掩饰一个重要人物被杀这样的大新闻。我师父叹:是不是笨?我道:是笨了一些,他 不知道,史奈大师参与了行动,而且,更可能,一切都是史奈大师安排的,那就根本没 有什么凶杀。” 我听到“更可能一切都是史奈大师安排”这一句话时,脑中已“轰”地一声响。一 阵晕眩,刹那之间,隐隐地像是想到了什么.可是却又空空洞洞、什么也想不到,由于 突然而来的刺激,如此之甚,所以她最后那句话,我竞一点没有听进去。 我赶紧定了定神。追问:“你说什么?” 蓝丝本来是一面说一面在带路,一直背对着我,直到这时,女才站定,转过身来, 睁大了眼睛望着我,我再镇定了一下:“最后一句。” 蓝丝重复着:“根本没有什么凶杀。” 温宝裕插嘴:“可是,一个地位重要的人被杀,我亲眼看见的。” 蓝丝摊着她雪白丰腴的手:“如果一切是史奈大师的安排,就不会有什么凶杀,所 以,也不会有大新闻,也不必掩饰。” 我的思绪十分乱,所以,一下于没有法子作出反应。温宝裕的思想方法另有一套, 他根本不会把陡然生出来的意念再去想一遍,而一切都作直接的反射,他“哈哈”一笑: “史奈大师能令死人复活?还是他用了掩眼法,使所有人看到的全是假象——那丑恶的 胖子根本没有死?” 蓝丝笑眯眯地望着温宝裕:“本来,我以为卫斯理的问题够蠢的了,现在,才知道 ——” 温宝裕不等她讲完,就抢着逼问:“蠢在什么地方,请直说!” 蓝丝被温宝裕打断了话头,侧着头,想了一想。当她在那样做的时候,样子十分可 爱,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:“说不明白,只好说,根本没有凶杀。其实,也不能怪你, 我也不是很明白,刚才我所说的,只不过是我师父说的一些话。” 我吸了一口气:“猜王还说了些什么?” 蓝丝又转回身,走向前:“我师父又喃喃地说,希望卫斯理和那母子两人,赶快回 家去,整个把这件事忘记,忘记得愈干净愈好!” 我心中冷笑了,在我身边的温宝裕说:“忘掉整件事,不可能,至少,认识了你, 我无法忘记!” 蓝丝的身子略震了一下,即使在她的背后,也可以感到她听了这句话之后心中的喜 悦——整件事,从诡异的凶杀,到蓝丝的出现,到温宝裕的失魂落魄,每一个转折,都 出人意表之至! 蓝丝的声音变得十分低:“我不知道,我师父那么说,我就复述出来。” 蓝丝走得虽然慢,但当她说到这里时,也已经跨出了花园。她的任务是带我们出花 园,一出花园,她就转回身,低着头,迅速地在我们两人的身边跑过。 当她在温宝裕的身边经过之际,像是伯温宝裕会出手拉她,所以身子翩然一闪。 温宝裕在这时,并没有出手,只是出声:“蓝丝,等一等!” 蓝丝陡然站定,并转过身来,虽然不直视温宝裕,可是温宝裕肯定可以感觉到她眼 中闪烁的那种奇异的光芒。温宝裕急速地问:“我们怎样可以再见?” 蓝丝抬头向上,望着天:“我师父也说了,他说,他有法子使我完全不记得曾遇见 过你!” 温宝裕立时说:“如果他有这个能力,请他不要用在你的身上,也不要同时用在我 们两个身上。” 蓝丝的声音,忽然之间,由刚才的沉郁,变得十分快乐,声音之中充满了笑意。 ------------------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<<书路---鬼混>> 鬼混 第八部:篡夺王位的大阴谋 蓝丝用带笑的声音道:“好,我会转告师父,我们总可以再见的。” 温宝裕咬了咬下唇:“如果我留下来不走,是不是可以和你在一起。” 温宝裕是胆大妄为惯了,他那样说,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,可是蓝丝的反应,却强 烈得出乎意料之外。她双手乱摇,臂上的金钏银钏相碰,发出叮叮的声响,神情惊恐: “不能,不能,这里会有极可怕的事发生——。” 她说到这里,陡然住口,样子更惊恐,像是刚才在无意之中,泄露了一个极大的秘 密。她自然而然把手按在心口,频频吸气,温宝裕还想追问究竟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, 但是我看出,其中一定大有蹊跷,用力拉了温宝裕一下,抢着道:“你不能留下来,至 少要先和你母亲一起回去再说。” 在这种情形下,能令得温宝裕就范的,怕也只有拾出他的令堂大人来了。果然,温 宝裕一听得我这样说,长叹了一声,不再言语.神情忧郁,目光呆滞,像是遭到了莫大 的打击。 蓝丝的神情,这时也恢复了正常,我向她望去,用眼神向她询问:是不是可以把她 所谓“极可怕的事”向我们说说? 蓝丝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,她略为摇了一下头,现出的神情告诉我,最好提都不 要再提这件事。 我没有再说什么,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,可是却更肯定,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,而 且,一定正如她所说,是极可伯的事。 蓝丝虽然年轻,但是她来自一个对降头术家有研究的苗峒,又是大有地位的降头师 的徒弟,不会对普通的事大惊小怪,所以,出自她口中的“极可怕”的事,一定是真正 的极可怕。 我当然对探索那种怪异的事有兴趣,但如今先要做的事,是把温家母子送回去—— 这也正是我兼程赶来的主要目的。 蓝丝又转身向屋子走去,温宝裕望着她的背影,这一次.轮到蓝丝一步三回头了, 当真是回肠荡气之至。我知道在这种情形下。催温宝裕快些走,并无用处,所以只好耐 心在旁等着。 一直等到蓝丝进了屋子(她在屋子门口的石阶上。又站了足有一分钟,这才进去 的),温宝裕才长叹一声,向我望来。 我早已等得火冒三千丈了,所以他居然也看出了我面色不善、没敢再说什么。 我望着路面,心中盘算着,在这里,要找车子,只伯还不容易。路上冷清得很,温 宝裕也看出了我的难处,居然建议:“要不要我进去,请蓝丝送我们一程。” 我吃了一惊,要是同意了他那建议,只怕这一对少年男女,更加难分难合了。所以 我坚决拒绝,向前面一指:“走。” 温宝裕虽然不愿意,但是也只好开步走,走了不到几百步.岔路上一辆车子,飞驰 而来,狂按喇叭,在我们的身边,急刹车停下,陈耳探出头来,叫:“谓上车。” 我冷冷地看着他:“怎么,是想来押解我们出境?” 陈耳叹了一声:“卫斯理,你这人。” 我怒,冲到他面前,拳头在他面上晃着:“我这人怎么样?” 陈耳居然不躲不闪:“你这人,怎么不想想我和你通电话时,你在什么地方,身边 有什么人,我是不是能随便说话。” 我呆了一呆,我一点也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,可是这时,陈耳就算说了,我一样莫 名其妙,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猜王和屋主人面前,不能说想说的话。 陈耳看出了我的犹豫,打开了车门:“上车再说。” 显然对步行没有兴趣的温宝裕,早已自行上了车,我也上了车,坐在陈耳的旁边, 先开口:“好像事情愈来愈神秘了,一些降头师,鬼头鬼脑地想干什么?” 我是因为始终觉得猜王的神态有异,所有才顺口这样发问的,陈耳一听,脸色灰败, 声音发颤,向我望了一眼:“你知道了多少?” 我心中大是生疑:“一点也不知道,只是绝不明白,一个那么重要的人物,在公众 场合被杀这种事,怎么可以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?” 陈耳的脸色更难看,伸手在自己脸上,重重抚摸了几次,像是想把脸皮全都搓下来 一样! 看到他这种情形,我倒还沉得住气,知道他的心中,十分犯难,可是温宝裕却老实 不客气,在他的身后,用力一拍他的肩头,令得他身子震动了一下。 温宝裕声大气粗:“啊,我不是凶杀的疑犯么?怎么忽然又可以自由行动了?” 陈耳这才粗粗地叹了一声:“根本没有凶案了,还有什么疑凶?” 我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,这时我知道温宝裕不会干休,所以也懒得开口,由得温宝 裕去发问。温宝裕嚷叫了起来:“这是什么话,明明我亲眼目击,在那酒店大堂,也不 知有多少人看到过的事,怎么能说根本没有发生过?” 陈耳的声音十分疲倦:“史奈大师说,他说:谁也不准再提,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过。在我们这里,那就是说,这件事,就真的没有发生过。” 温宝裕叫得更大声:“史奈降头师是什么——” 我和陈耳都大吃一惊,虽然这时,我们是在一辆前进的车辆中,温宝裕所说的话, 不会有别人听到,可是他如果对史奈大师口出不逊,又怎能肯定史奈大师不会有神通可 以知道? 我刚想出声阻止,料不到温宝裕居然自动住了口,没有再说下去。 (这种情形十分罕有,所以后来我追问他为什么会这样,他的回答很有趣,也很合 情理。) (他说,他本来确然想出口不逊的,但突然想到蓝丝也是一个降头师,不能连蓝丝 都得罪了,所以就自然而然住了口。) (爱情真伟大。) 温宝裕顿一顿:“史奈讲了……也不能改变事实,人还是死了。” 陈耳耸了耸肩,说出来的话,简直惊心动魄之极,他道:“史奈大师既然这样说了, 他就能改变事实,人死了,他能叫人活回来。” 他的语调甚至十分平淡,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意味,可是那两句话,令得温宝裕那样 的人,一时之间,也目定口呆,哑口无言。 人死了,史奈大师能令死人活回来。 死人如果活回来了,那么,当然就不再有凶杀案了,所以,也根本不必掩饰,根本 没有凶手,一切都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。 那实在再简单不过,猜王、蓝丝他们,显然早已知道这一点,所以才会觉得我的问 题很笨。 而我,随便我怎么想,我也无法想得到史奈会令死者活过来。 根据温宝裕的证供,那个重要人物的后脑,中了一枝钢箭,宜贯串到前额。 一个被利器贯串了脑部的人,在被确认为死亡之后那么久,还能活回来? 虽然我决不敢轻视降头术,但也难以相信它可达到这样惊人的目的。 温宝裕首先叫起来:“你真的相信史奈大师有这种能力,能令死人复活?” 陈耳的声音苦涩:“和我相倍与否无关,他既然这样说了,就一定做得到。” 我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口:“他以前曾经使死人复活过,一个脑部受了那样重伤的死 人?” 陈耳摇头:“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令死人复活过,只知道他说了要做的事,从来没有 做不到的,不但我知道这一点,在这个国家里,上上下下,没有人不知道。外来者或许 一时不知道,但不必多久,也就会知道。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从倒后镜中去看温宝裕,只见他一脸疑惑之色。 陈耳既然说得如此斩钉截铁,他也就没有什么再好问下去的了。 沉默了好一会,我才道:“史奈大师弄走了尸体,是和炼一种十分奇特的降头术有 关?” 当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,车子正好驶到了一条小路口,陈耳一扭驾驶盘,车子就驶 进了小路去。 小路根本不是被车子行驶的,两边全是密密的芭蕉,一驶进去,就压倒了不少,而 陈耳却一直把车子驶进了芭蕉丛之中,等到车子驶进了十来公尺之后,看出去,我们像 是被许多绿色的怪物包围了一样。 还没有等我和温宝裕问他为什么,他已说出了原因:“我们接下来的谈话,内容 会……十分骇人,把车子驶进来,不让别人看到,在心理上,会觉得安全一些。” 他的声音,听得出是经过努力镇定的结果,这就令得气氛格外神秘,我向温宝裕一 指:“是不是要先把少年朋友送回酒店去?” 温宝裕立时抗议:“不。” 陈耳也道:“不,少年朋友在这件事中,有相当重要的地位,应该和我们一起讨 论。” 温宝裕一听,立时现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来。我道:“好,我们要讨论的是什 么?” 陈耳压低了声音——虽然我相信他就算大声吼叫也不会有人听到:“你怎么会问刚 才那个问题的?你对降头术有研究?” 我摇头:“不,我是猜测的,因为猜王在听到了尸体被史奈大师弄走之后,反应十 分怪,还有一些不是很明白的讲话。” 陈耳作了一个手势,示意我把当时的情形,详细说一说,我就把当时的情形,从那 一男一女出现说起。 (陈耳在我提及那一男一女时,曾发出“啊”地一下低呼声:“这一双男女之间, 有着凄迷之极的故事,降头术使一个美丽的女子,变得恐怖无比。”) (温宝裕插了一句口,这小子的思绪,天马行空,不受拘束,想到哪里是哪里,他 陡然问:“我真弄不借,她变得恐怖,他弄瞎了自己的眼睛,怎么就可以相处了?那是 一种什么样的恐怖?”) (陈耳居然回答他:“很难明白,总之是在触觉上没有什么变化,但在视觉上却可 怖莫名的那一类。”) (温宝裕还想说什么,我不耐烦起来:“原振侠医生见过那女子中了‘鬼脸降’之 后的恐怖情形。好奇心那么强烈,不必乱猜,问问他好了。”) (温宝裕还是咕峨了一句:“自己猜出来的,才有味道。”) 等我把经过说完,陈耳的面色,更是难看之极,汗水涔涔,过了好一会,才自他的 口中,吐出四个字来:“太可怕了。”然后,过了一分钟,他又重复:“太可伯了。” 我作了一个手势,请他作进一步解释。 陈耳又想了一会,才道:“早就有一个传说,死者——昭,应该……称他为军事强 人,并不满足于如今的地位,想进一步扩展势力,和谋取更高的地位。” 我立时想起那两句我在那屋中听到过却不是很了解的对话为。屋中的那男子曾说: “他的位置也够高的了,还想再高?难道史奈大师会帮他?” 而猜王则曾说:“怎么就开始,还没有准备妥当啊,怎么就开始了?” 这几句对白,加上陈耳的话,就十分容易明白,军事强人对目前的地位不满足,求 助于降头师。 这是一件相当可怕的阴谋,这个人的地位,再进一步,那就只有国王这个位置了。 所以,他要改变地位的行动,必然是一场政变。 不论是利用军事行动来完成政变,还是利用降头术来完成政变,政变的必然结果是 一样的,那就是混乱、屠杀、死亡、斗争。 一个国家政变的结果,不但影响一个国家,还可以影响邻近的国家,也可以影响世 界局势,影响会扩大到什么程度,谁也不能预测。 这个阴谋,看来已进行得有一些日子了,不然,猜王不会说“还没有准备妥”。还 没有准备妥当,就是正在准备之中。 作为这个大阴谋的主角,如果有意利用降头术来达到他的目的,那么,史奈大师自 然是最终的选择,因为史奈大师是降头师之王。 史奈怎么会和军事强人合作,连屋主人都表示怀疑,那是另一个问题,问题是:军 事强人道到了凶杀,那自然应该是史奈大师的挫折,看来史奈大师,也道到十分强硬的 对抗。 一时之间,思绪紊乱之极,再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,温宝裕的情形,显然和我一样, 因为我向他看去,只见他双眼乱翻,一个问题也问不出来——要是他问得出,他早就发 问了。 陈耳停了片刻,才继续说:“这是一个惊人的阴谋,对国计民生的影响之大,无出 其右。主谋者,听说找到了降头师的支持。” 我和温宝裕,都发出了一下呻吟声。陈耳又道:“主谋者十分嚣张,以为有了军事 和降头术这两张皇牌在手,绝没有不成之理,所以,在几次不同的场合中,酒后得意志 形,连不久要重建王宫的计划,也对人说了出来。在这次情形下,自然阴谋在进行一事, 也就不是十二分的机密了。” 我直到这时,才缓过了一口气:“那……国王难道不设法应付?” 陈耳叹了一声:“国王虽然要设法应付,可是用什么来应付?国王除了国民的衷心 拥护之外,早已不接触实权了,权力会在阴谋者的手中,现在,看来连史奈大师,也早 成了主谋者的同党!” 我感到一股寒意,背叛阴谋一展开,被背叛的一方,有时在明知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情形下,竟然无法可施,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,这和神智清醒,被绑在木椿上一 刀一刀割死一样,痛苦的煎熬,至于极点! 温宝裕愤然道:“国王既然极得国民拥戴,自然应该有忠于国王的勇士,挺身而出, 保护国王,消除阴谋!” 陈耳听了温宝裕的话之后,双手掩住了脸,好一会,才放开了手:“当然会有这样 的人——我,就,是!” 他那“我就是”三字,每一个字之间,都停顿了一下,说得极强有力。 我和温宝裕都望向他,自然也都看到自他脸上现出来的那股深切的悲哀。 他叹了一声:“像我这样的人,当然不止一个,可能有成千上万,可是有什么用? 像我,是高级警官,又有一些武器,但是怎能和全国的正规军队为敌?怎能和史奈大师 这样身分的人为敌?就算知道了阴谋的一切程度,也只好看着它发生!” 我和温宝裕仍然无话可说,陈耳又道:“局势如此紧张,所以主谋者忽然道了凶杀, 消息一传出去之后,军方才会那么紧张!” 我想起警局中的情形,仍然有点寒意——不是猜王开路,我们根本离不开。我也忽 然想到,在这件事上,猜王和史奈,似乎立场并不一致,虽然猜王是史奈派来的,他们 两人之间,显然有矛盾;猜王认为“还没有准备妥当”,可是史奈已动手了! 温宝裕“啊”地一声:“这样说来,刺杀军事强人的凶手,一定是忠于国王的勇士 了!” 陈耳苦笑——那是真正的苦笑,他的那种凄苦的神情,令得我们也如同心口压着大 石一样。 他道:“在任何地方,都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,可是在这里,事情颠倒得令人难以 置信!全然可以相反!” 温宝裕干笑了几声:“颠倒?相反!那总不成是军事强人自己派人刺杀自己?” 陈耳缓缓摇着头:“应该是史奈大师。” 我陡然震动了一下,温宝裕由于吃惊太甚,整个人弹了起来,以至头“砰”地一声, 撞在车顶,他也不顾得叫痈,叫的是:“你胡说什么?不是史奈大师已站到了死者那一 边了吗?” 陈耳压低声音:“这正是事情最诡秘的所在,我也是听到……听来的一点消息,真 正的情形如何,我一点也不清楚,因为我不是降头师——” 我叹了一声:“你快点说吧,别再解释了。” 陈耳的声音更低,令得坐在后面的温宝裕不得不俯身向前,他道:“听说,是史奈 大师的主意,认为军事强人,实力有余,威望不足,就算谋位成功,若是国民不拥护, 那也不会有好的局面出现,反倒不如现在那样。而军事强人又坚持一定要实行阴谋,所 以,史奈大师提出来的那一计划是:鬼混。” 陈耳用他最大的努力,来表示他说的话,非但十分重要,而且神秘莫测,可是等他 说的话,告了一个段落之后,我和温宝裕,不禁面面相觑。 我们都不是想象力不丰富,或者理解力不强的人,可是实实在在,不明白陈耳这番 话的意思,我们异口同声地反问;“鬼混?” 陈耳的神情更神秘,而且,看得出,他真正地感到害怕——他绝没有必要在我们面 前假装害怕:“是的,就是你提到过的……那种……史奈正在炼的古怪降头术。” 我和温宝裕同时“哦”地一声,可是仍然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。 陈耳吞了好几口口水:“我曾到处去打听过,知道这种被称为‘鬼混’的降头术, 当真怪异莫名,先要把一个人杀死,使他变成鬼,然后再令他活回来,使他变回人,而 在这两个转变过程之中,这个人就一半是人,一半是鬼,变成了人和鬼的混合体。” 这时,阳光虽然由于浓密的芭蕉的掩遮,不能直接晒在车子上,但是车厢中仍然十 分闷热。可是,在听了陈耳的这一番话之后,我和温宝裕的神情,就像是在零下二十度 的冰库之中一样。 “鬼混”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名词,正常的解释,人人皆知,辞典上给的解释是:谓 糊涂过时日也。又胡乱摘摘也。举的例子是“七侠五义第十四回:你是何人,擅敢假充 星主,前来鬼混。” 无论怎么想,在听到了“鬼混”这个词之后,谁会想得到那代表了人和鬼的混合体? (且别说什么叫“人和鬼的混合体”,各位,这个故事用“鬼混”这个题目说到这 里,谁想到了“鬼混”是人鬼混合的意思了?只怕没有。) 当时,我的惊讶程度,真是到了极点,望着陈耳,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热带的黄 热病。 我的神情,一定道出了我所想的,陈耳忙道:“卫斯理,千真万确的事。” 我仍然说不出话来,还是温宝裕先问:“变了人鬼混合体,有什么好处?” 陈耳道:“具体的情形不清楚,但据说,据说……会有许多超能和异能,不但有异 能,而且力大无穷,能控制他人的心,等等,据说,历史上有一个十分为民称颂的国王, 就是经过降头术炼成的人鬼混合体。” ------------------ 文学殿堂雪人扫校 标题 <<书路---鬼混>> 鬼混 第九部:神出鬼没降头术 我吁了一口气:“军事强人若成了人鬼混合体,就会使国民拥护?” 陈耳沉吟:“由于有了超能力,会使人祟拜得五体投地。” 我和温宝裕的神情,都古怪之至。 相信任何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,都和我们一样。我们实在不知如何表示自己的意 见才好,过了好一会,才长长吁了一口气,互望了一眼,温宝裕先开口:“人……和鬼 的混合体……那是什么样的一个怪物?” 陈耳苦笑了一下:“我不是知道得很详尽,连降头师,也不是每一个都知道‘鬼混’ 的内容,只有相当高级的才懂得。” 我心中一动:“譬如说要高级到……猜王降头师这样的程度?” 陈耳点了点头,望着我,一副十分恳切,显示他对我有所要求的神情。我是一个典 型的好事之徒,什么样的新鲜古怪的事我都有兴趣参加,可是这时,我感到一股寒意, 不等他开口,我就大摇其头:“别叫我和降头师去打交道,我不想做史奈大师的敌人。” 陈耳不说话,只是望着我。温宝裕也不说话,也只是望着我,我感到无比的焦躁不 安,在那一刹那间,连我自己也讨厌自己,因为刚才的行动和言语,使我看来完全不像 自己。 我,卫斯理,什么时候这样退缩过,什么时候这样害怕过? 陈耳和温宝裕两人,显然心中也正在这样问,他们不必开口,我也可以在他们的神 情之中,看出这;点来,我再用力一挥手,使自己的心神宁贴一些——古怪可怕,神秘 莫测的降头术,确然能叫人心烦意乱,不知如何对付才好。然后,我用听来极正常的声 音问:“好了,你这个忠君爱国的警官,我能做些什么?” 这句话一出口,陈耳吁了一口气,现出感激莫名的神情,温宝裕则不由自主发出了 一下欢呼声:“好,卫斯理回来了。” 这小于的用词十分古怪,他竟然说我“回来”了,可知我刚才的言行,是如何失常。 这连我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,只好自嘲:“勇往直前了那么多年,其实也应该有权利退 缩一下的。” 陈耳忙道:“当然当然,但是请别在我们国家道到大危难时退缩。” 我瞪了他一眼:“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危难,不过是更换了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而已。” 陈耳叹了一声:“人鬼的混合体,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和做法,全然不可预测,想起 来就叫人不寒而栗,谁知道他会作出什么样乖张的决定?又有谁知道这样的怪物受了降 头师的操纵之后,会有什么事发生?” 我伸手出车窗外,摘下了半片芭蕉叶,在手中撕着,接着:“我能做什么?去见史 奈大师?” 陈耳搔耳挠腮,显然他也不知该如何着手才好,温宝裕在这时候,发挥了他强大无 比的想象力,他忽然一拍手:“有了,这个半人半鬼的怪物,现在还没有炼成功,那就 还只是一具尸体,去把那具尸本偷出来,整件事就完全结束了。” 我闷哼一声,温宝裕立时补充:“我只是提出一个一劳水运,彻底解决的方案,如 何执行,种种细节,一时之间,我也说不上来。” 陈耳摇头:“没有可能,别说不知道尸体在什么地方,就算在你眼前,那既然是史 奈大师要的东西,谁敢去动一动,碰一碰?” 温宝裕突然直跳了起来,神情兴奋奠名:“谁要去动去碰?只要知道尸体在什么地 方,隔几百公尺,射上十七八枚火箭,尸体自然炸得粉碎,史奈大师若是也在,自身难 保,如何还能作怪?” 在这个地方,讲温宝裕这种话,其危险程度,等于是一个白嫩的胖子赤身露体走进 了食人族部落之中一样。我倒还好,陈耳脸上变色,看来和芭蕉叶竟然没有什么大分别。 我用力推一下:“你别发楞,温宝裕才想到的办法,并非不可行。” 陈耳又隔了好久,才透了一口气:“理论上是如此,可是当我们调派计划,行动还 没开始,降头师方面,就早已知道了。” 温宝裕不服:“他们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人家内心所想的秘密,他们能裁住他人的 脑电波?” 温宝裕的话才一出口,就听到在车子之外,不知在什么地方,甚至连远近也难以确 定,一入耳,就阴恻恻地觉得遍体生寒的声音接上了口:“什么脑电波,那是用实用科 学的观点来解释实用科学不能解释的异象的杜撰。” 这个声音听来虽然可怕,可是所说的话,听来十分理性,也不像有什么恶意。然而,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,突然传入耳中,给我们三个人的震撼之大,也可想而知。 陈耳把车子驶进芭蕉丛中隐藏起来,我就有“多此一举”之感,因为我觉得就算随 便停在路边,也不会有什么人偷听到我们讲话的。 可是,如今车子在那么隐蔽的所在,居然车外就有人搭了腔,而我们所讲的,又是 和一椿可怕之极的事情有关,泄露出去,随时有性命之忧,在绝无可能的情形下,居然 出了毛病,如何不惊?一时之间,我们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,四周围极静,这时除了 芭蕉叶在风中摆动发出的沙沙声之外,只有一个脚步声,正自远而近传过来。 若不是阳光灿烂,我想我们都会大叫“鬼啊。”然而,鬼又为什么不能在阳光之下 出现呢?温宝裕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,所以他陡然张大了口,但是他还没有叫出声来, 我已经伸手掩住了他的口。 温宝裕用十分恐惧的目光望定了我,我压低了声音:“是猜王降头师。” 我说的声音十分低,连在车内的人,也是仅仅可以听到的程度,可是车外,居然就 有了回应:“卫先生究竟名不虚传,连故意改变了的声音都听得出来。” 我松开了掩住小宝的手,小宝长长吁了一口气,这时,猜王来到了车旁,打开车门 坐了进来,就坐在温宝裕的旁边,温宝裕自然是由于想起了他腰际的蛇和他身上那许多 古怪东西的原故,所以陡然移动了一下身子,紧贴着车门——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, 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。 我没有嘲笑他,因为猜王突然出现,使我也感到心中凛然,我忙问:“你……怎么 知道我们在这里的?” 温宝裕的情绪,回复得很快,他居然喘着气问:“蓝丝姑娘呢?” 猜王并没有回答他,只是向陈耳指了一指:“他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。” 我做了一个不明白的手势,陈耳道:“我刚才已经说过了,降头师有办法知道人家 的任何秘密,他们用降头术来探听秘密。” 猜王摊了摊手:“在降头师和降头师之间,才能互相防范,平常人,无法逃脱降头 术的监视。” 我和温宝裕异口同声,叫了起来:“什么道理?不论什么事,都有道理的,你凭什 么做到这一点,过程又如何,总有道理的。” 猜王长叹一声:“实用科学带给人类的灾难是,什么事,都舍本逐末,去追究道理, 反倒忽视了事实。在那种情形下,凡是解释不出道理来的事,就被视为不科学。不幸得 很,降头术只讲事实,不去追求道理,因为它的道理,人类的知识程度完全无法理解。” 我苦笑,喃喃地道:“这一番话倒是我常说的。” 猜王又道:“这里的降头术,和中国的法术颇有点相类似之处,中国的法术中,一 直有人可以穿墙而过的法力,怎么解释呢?什么道理呢?” 我和温宝裕互望了一眼,两人都默默不语。 如果在早几年,我们一定会“哈哈”大笑,大声回答:“人穿墙而过?哪有这样的 事,那只不过是小说家的胡思乱想而已,有什么道理。” 可是今时今日,这几句话,却再也讲不出来。 因为的确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,可以把物质三态中的固体,当作像气体一样穿越, 可以使他自己的身体穿过墙壁,比任何小说家所能想象的更奇异,更怪诞。 这个具有超级异能的人在中国,北京,目前正接受国防部的研究,他的异能,已经 无人不知,千真万确,然而,正如猜王刚才的反问:有什么道理? 道理当然有,只不过超越了人类智力现阶段所能理解的程度而已。 降头术如何刺探他人秘密一事,我也略有所闻,他们术语的所谓“养鬼仔”,所养 的“鬼仔”来去如风,无影无踪,但是却可以把听到的、看到的一切,传入降头师的脑 中,使降头师如身历其境一样。 这种情形,当然玄妙之极,只好视之为通过一种方法,控制一个灵魂的活动,再把 灵魂所感应到的一切化为已有,那么,什么秘密能瞒得过他们? 陈耳直到这时,才开了口:“刚才我们讲的,你……全知道了?” 猜王的反应很奇特,他叹了一声:“是,你别怕,我和你一样,忠于国王。真想不 到,史奈大师会……这样做。正由于主事者是史奈大师,事情可以说棘手之至,唉,难 极了。”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,一连向我望了好几下,望得我不自在之至。 他又叹了一声:“可是再难,也得采取行动,七天,等到史奈大师练成了‘鬼混’, 那就想不出有什么力量可以对付了。” 我皱着眉:“我不明白,难道……把钢箭射进……军事强人后脑的,就是史奈?” 猜王一再叹:“不会是他亲自出手,但也一定是他运用了降头术的力量,要使人变 成人鬼的混合体,第一步,就是要先使这个人,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,一下于就进入死 亡状态,真正极短的时间,据说,这是这种降头术最难的一个程序,如果不是立刻就死, 或是在死前的一刹那间,知道自己会死,那就真的变成了死人,再也不能练鬼混降了。” 这一席话,又听得我寒意遍体,温宝裕“啊”地一声:“当时他正转过头来骂我, 手又搂着一个美女,绝想不到自己会死,而钢箭一发,贯穿脑部,自然是立刻进入死亡 状态的了。” 陈耳面色发白,喃喃地道:“遥控杀人。” 温宝裕也“嗖”地吸了一口气:“中国法术中,早有遥控杀人法,放一柄飞剑出去, 千里之外,取人首级,就是典型的遥控杀人,哦,说不定雍正皇帝的血滴子,也是遥控 杀人。” 猜王显然也知道什么叫作“放飞剑”和“血滴子”,他居然大点其头:“是的,原 则一样,方法各有巧妙不同,苏联人现正在研究意念杀人,也已经很有成绩了,那是大 家都知道的事。” 小宝立即兴奋起来:“是啊,据报告说,相隔五百公里,一个能控制意念的人想另 一个人受伤,那人果然道到了重击般的痛楚,好像……还真的有伤痕。”我干咳了一下: “没有伤痕。” 温宝裕忙道:“没有伤痕,理论上,相隔五百公里可以令人感到重击,自然进一步, 就可以令人死亡,呢,如果再加上时间上的控制,那么,等于就是咒语了。” 猜王笑:“你这孩子,很有巫术的天才,咒语,本来就是法术的一部分,也就是降 头术的内容。” 温宝裕更是高兴:“这样说,那军事强人的死,根本就是史奈大师安排的?” 猜王的胖脸变得相当阴沉:“我相信是,史奈大师和我讨论过这件事,可是他没有 告诉我确切动手的日子,显然是他不相信我。” 猜王大有俸然之色,我早已看出这两个降头师之间,颇有矛盾,所以趁机道:“那 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,他会加害你?” 猜王抿着嘴,想了很久,才道:“他害不了我,我也害不了他,但是我却可以破坏 他的行动,使他练不成‘鬼混’降。”